Passage Of Time

法國的天空總是晚得比較慢，對於他而言，十二點後才是真正的晚上。

晚上要做甚麼呢？當然是那種事，對於一個正常而且正值壯年期的男人（雖然他已經活了很久），一天就算兩個一夜情也無所謂，今天的夜晚也是理所當然的這樣度過了。

但，他今天知道自己不對勁。

理由是什麼他很清楚，但是他不想承認。

「今天怎麼特別激烈？」空氣中還飄散著男女歡愛後特有的甜膩香味，賽琳娜瞇起眼笑笑的望著他，「到了那個東方小島之後就開始想我了？」

「是啊，」法蘭西斯撫著她的背，在她的耳邊低語著，「太愛你了嘛。」

她聽完後，像是聽到什麼笑話按著肚子狂笑了起來，「還愛我呢，去了那島嶼之前不時才跟瑞莉亞上床嗎？」

「哎呀，被發現了。」

「前幾天在酒吧遇見她的時候我們偶然提到，」 賽琳娜像蛇般纏繞著法蘭西斯的身軀，在他的臉上落下一吻時不經意的瞧見了掛在牆上的月曆，「啊……對了，今天是聖女貞德節，該不會是因為她吧？」

法蘭西斯聽到了她的名字，突然僵住，眼神閃過的情緒讓賽琳娜看的意外的清楚。

她突然笑了出來，主動壓上了他。

對於這男人，她不想探究也不想要了解什麼，畢竟這位偉大的存在只是她一夜情的對象之一，要再去探究什麼，未免也太不會看情況。

法蘭西斯因為她這樣的動作才回過神來，露出笑容把她反壓在身下，原本有些尷尬的氣氛被誘人的聲音所掩蓋過去。

激情的一夜再度開始。

現在的他即將迎接黎明。

賽琳娜早已消失在他所居住的街道，畢竟她從來不是會在男人家裡過夜的女人，這也讓法蘭西斯鬆了一口氣。

此時躺在床上的法蘭西斯突然對於空氣中久久不散的甜膩香味感到噁心，他起身走向浴室。

水注注入浴缸，霧氣開始在浴室中擴散。

或許是因為賽琳娜和她太過相像────當時他才會覺得有些甚麼東西開始在內心又重新復燃。

踏入浴缸閉上眼睛，他試圖把殘留在腦中那久遠的記憶抹滅，但發現不管如何都無法抹滅那段曾經讓他想變成人類的記憶。

過度思考加上熱水泡的他有點昏沉，他踏出浴缸望著流理台前被霧氣模糊的自己，決定沖沖冷水，說不定這樣會清醒一點。

『她想留給你的、之所以那麼做的原因，絕對不會是這些。』

那個戀慕著他的東方少女平靜的說著，他幾乎以為幾十年前那場告白只是他的幻覺，眼前的少女－－－她已經逐漸的變為女人，再也不是那個顫抖著身子告訴自己喜歡他的那個少女，唯一不變的事情是、即使她沒說他也知道……她始終愛著自己，就像自己也愛著貞德一樣。

『我必須為天主以及法國人民效命……』

聲音像是要逼醒他似的，他好像聽到了貞德既溫柔又悲愴的聲音。

那時的她拒絕了他的吻，在她被燒死前，她從未喊過自己的名字───只是不停的呼喚著那個”耶穌”。

他恨著她又愛著她，複雜的情緒讓他忘了以前她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

『我不管！就算你不是天主，你也是我的天主！』

──他從來不認為貞德像自己一樣深愛著她，於是他只是一直以來在喝醉酒時低吼著：「我想變成人類！」不停的抱持著眷戀貞德的心情不肯放手。

但他發現錯了，錯得非常離譜───因為他現在正走著的道路，是貞德為他現在所開創的未來，她不希望他不對自己放手，活在過去永遠感情被自己制約。

他受夠了這個永無止近卻彷彿會須臾間就會消失的自己，但是他必須那麼做，因為是心愛的貞德她的願望。

但現在明瞭一切的他，很想要她。

他想要她的體溫，想要她的人……他想要的，也或許只是見她一面。

「貞德……」

抬起頭來，法蘭西斯望著鏡內表情扭曲的自己，彷彿看到貞德正對自己笑著。

一股深深的悲哀從心內湧向全身，他的身體開始顫抖著，緊抓著流理台邊緣的他，怒吼般的哭出六百年他看著灰燼卻沒流出的眼淚。